对于阿格尼丝,她的身体几乎是一种形而上的抽象。她仿佛在自己的身体之外。只有性把她的肉体焚烧成一团白焰闪烁的时刻,她才在自己的身体中,那时,她沐浴在自己的光华里,像极光,或者像白夜,像烧毁了地平线、烧毁了日出和日落也就烧毁了白天和黑夜的白夜。但是阿格尼丝拥有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也就是她失去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性的减法。阿格尼丝在一次次焚尽自己。所以她才那么惶恐地,眼睁睁看着吞噬她身体的迟暮逼近。
与她的身体相反,阿格尼丝的头倒是形而下地俯向故土。她每年都要沿着阿尔卑斯山区的林中小路,重寻父亲的遗踪。“她最后一次漫步乡间,来到一条小河边。她在草地上躺下。躺着躺着,觉得河水淌进了她的身体,洗濯去她的痛苦,她的污垢,洗濯去她的自我。……存在,就是化作清泉,让穹宇融融雨水般地流落泉中。”[32]她的减法越过了0的极限,变成了加法。与万物同一。与上帝同一。她就是苍蓝的天穹,飞逝的时光,她回到了生命之前之外之上的原初的存在,家园和诗意地栖居。在头顶上和词语上,阿格尼丝都是一个女性的海德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