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我那天的印象,邦梭是一个头发淡黄的大汉子,有些虚肿,留着没有光彩的须。眼睛很大,大到只看见它们一刻不停的转动。我仰躺着,但只消稍稍侧过脑袋,便可看到我的邻人,也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除了那对转个不停的眼睛。
我不禁脱口而出的问他:
“你对高头瞧些什么?”
他先“晤”了一声,然后出神地回答道:
“阳光啰。”
果然,我看见一道阳光在天花板上从左到右的移动,我累得慌,却不由自主的要望它,眼睛跟着它转。隔了一会,我问道:
“你不能旋过头来吗?”
“不,不能,我的腿要作痛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爱弥尔·邦梭。”
他一句也不多说。一个医官进来,喊道:“担架夫!担架夫!把新来的抬走。”
新来的,便是邦梭。他给四个人抓起去,放在一张我们叫做“慢车”的病床上,那是大家厌恶的东西,理由不消说,你们都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