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人聚这么齐,给我开欢迎会呀?”我爸故意说句笑话,要把沉重的气氛搅得轻松点。
我爸没成功,因为谁也没有笑。
之前我妈就嘀咕过,二大爷的病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病,他那脸色,他咳嗽吐痰的模样,多吓人啊,这一进大医院的门,不把家里淘个倾家荡产都不作数。
二大爷进城治病,总共带了多少钱呢?昨天狗叔脱了外衣进厕所冲澡,余朵偷摸了他裤腰里的那个布兜,告诉我妈说,只有这么厚的一叠钱——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半厘米的一个高度——最多五千块。
余朵偷看人家钱,这样的行为很可耻。可余朵就是这么鬼精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爱打听,什么事情都想插手。
我妈听了直叹气。她知道,这钱在农村已经是一个大数目。她说在她们贵州,老家人到卫生所里看个病,花两三百块钱都心疼。老家人不知道大医院里花几十万上百万看病是什么样的概念,不敢想,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带上五千块出门,这在二大爷家,已经算是放手一搏的意思了。
也因此,从昨天开始,我妈在心里就做好了应对难关的准备。她还偷偷嘱咐我们三个小孩子,爸爸如果想花钱,就让他花,毕竟二大爷是来投奔我爸的,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爸爸的老家人在背后戳他的小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