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卫视正在直播台风的最新走向。母女两个盯着屏幕上那团缓慢上移的白色涡旋,不时评论几句,谈话似乎进入了一个平和状态,因为事不关己,直到陈努明女儿的出现才打破了这点风眼里的平静。
老中医家的土狗产了一窝崽,萃梅当场认领了一只,因着当时还要上供销社买盐,就商定让陈努明女儿下午有空了送家里来。送来的这只显然不是上午相中的那一只,狗身上有多处可疑的脱毛,像中弹过的疮口。陈努明女儿坦诚相告,这就是害他们家老母狗意外怀孕的罪魁祸首,被老中医逮了关在柴房半个多月了。“我们要搬家了,本来预备搬家之前把母狗杀了吃肉的,没想到多出这些事来,新生的小狗粉扑扑,人见人爱,一个上午就领光了,供不应求,包括阿婆要的那一只,过后想起来,只有关柴房的这只野狗了,本来应该先问问阿婆的意思,但打你电话接通了一直没声,我只好亲自来问了,阿婆要是不愿意养,杀来吃肉好了,或者我带回去,没关系的。”萃梅连忙表态,愿意,我愿意。
在陈努明一家面前,月华不自觉就气短,矮一截。父亲是在陈努明家的配药房过世的,走的时候白白胖胖又湿答答皱巴巴,好像一块解冻中的五花肉。生前和五花肉打了半辈子交道,死了也像五花肉,或许这就是宿命。在肉联厂上班的父亲,春夏秋冬军大衣不离身,主要负责把货车上的生猪卸下,搬进屠宰车间变五花肉,再把一扇扇冻猪肉抬出冷冻车间,搬上货车,运向远方。尽管一下班就上公共浴室泡澡,父亲身上还是常年一股生猪的骚气和熟肉的腥气。同桌吃饭,月华月英都坐得远远的。随着父亲花在泡澡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十二岁的月华担负起大部分家务,烧好晚饭,还要去一趟浴室叫回父亲。再长大一点,月华就有点抵触浴室,傍晚的男浴室门口,那些泡得白里透红宛如死猪肉的老男人们,纷纷向她投以小剜刀般的目光,戳得青春期的肉体辣痛,一个孔一个孔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