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棠能够理解他们,他自己不也一度想在这个美丽富饶的殖民城市安个家吗?在这里,只要手中有了金钱,有了权力,有了外国人身份,你就有了一切。这里的人非常崇洋媚外,只要你是蓝眼睛、高鼻子你就处处高人一等。在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甚至胡作非为,因为这里缺乏王法,缺乏规矩,更缺乏一个现代国家所必须要有的有效管治。这里简直遍地是财富,到处是机遇,美元满天飞,非常像19世纪淘金潮中的美国旧金山。可爱棠的科西嘉妻子却无法忍受上海滩潮湿的空气和难听难学的方言,五年前就带着孩子坐上了回马赛的邮轮返回了故乡。老婆走了之后,爱棠没有像大多数法国人那样去找个固定的中国情妇,他宁可一年一度坐船回国度假。
他知道,作为一个外国人,自己是终究会离开这里的。七年前他的前任领事去职时曾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我爱死这个让我恨透的城市了。每当他想起这句蕴含哲学悖论的名言时总会会心一笑。大上海不正是因为它的暗黑、肮脏、罪恶和龌龊才显得格外可爱的吗?所有人似乎都在这么说。不是有文学家形容 “大上海是一座建筑在地狱之上的天堂”吗?有经济学家甚至还说,罪恶没什么不好,罪恶是城市经济高速发展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