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坐电车。”结婚以后,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任性而奢侈地说话。那些脓包已开始蔓延到手背上。我曾在电车上看到过一个女人,她就有这么吓人的手。于是从那以后,我就连抓电车上的吊带都觉得不干净了,担心会不会被传染。可现在,我的手就跟那个女人没什么两样了。“厄运上身”这句话,从没像此刻这样渗透过我的骨髓。“我知道的。”他露出开朗的表情回答道,让我坐上了轿车。从筑地经日本桥到高岛屋背后的医院,其实也就只有一会儿工夫,但在这段时间里,我有种搭在葬礼车上的感觉。唯有眼睛还活着,茫然地眺望着初夏的街巷风景。走在街上的男男女女,居然没有人长着我这样的脓包,这让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到医院后,我和他一起走进了候诊室。这里呈现出与世间迥然不同的风景,我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筑地小剧场看的《在底层》那出戏的舞台场景。尽管外面的世界是深绿色的,明亮得有些刺眼,但不知为什么,这里就算有光线,也尽显昏暗,充斥着阴冷的湿气,还有一股酸酸的气味扑鼻而来。盲人们垂着头,挤在一起。还有很多不是盲人,但身体却有哪里残疾的老头子和老太婆,让我很是讶异。我在靠近门口的长凳边坐了下来,死人般耷拉着脑袋,恍如嚼了什么酸东西似的,紧闭上眼睛。突然我注意到,也许在这众多的病患中,只有我患的是最严重的皮肤病,于是睁开眼,抬起头,偷偷扫视着一个个患者,果然没发现任何人比我长着更明显的脓包。我是从医院玄关的广告牌上才知道的,这家医院专治皮肤病和另一种我羞于启齿的讨厌疾病。这么说来,那个坐在那里,像是年轻漂亮的演员似的男人,既然身体上没有长着脓包,那么,他就不是来看皮肤科,而是看另一科的病吧。一想到这里,就仿佛觉得,这候诊室里低头坐着等死的所有患者,全都染上的是那种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