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赫留朵夫时而听索菲娅·瓦西里耶芙娜说话,时而听科洛索夫说话,他所察觉到的是,第一,不论是索菲娅·瓦西里耶芙娜还是科洛索夫,他们对戏剧理论都是外行,根本没有摸到边,而且互相不了解对方的观点,他们之所以要说说话,无非是为了满足饭后活动舌头和喉咙肌肉的生理要求罢了;第二,科洛索夫喝了酒,无论伏特加、葡萄酒或烈性蜜酒都喝了几口,有了几分酒意,但不像难得喝酒的庄稼汉那样烂醉如泥,而是像每天要饮几杯、有酒癖的人那样微醺,他身子并不摇晃,嘴里也不胡言乱语,只是情绪有点反常,激昂而兴奋,扬扬自得;第三,聂赫留朵夫看到,索菲娅·瓦西里耶芙娜公爵夫人在谈话时总是心神不定地望着窗子,因为有一道斜射的阳光通过窗口射进屋内,这样就可能把她的老态照得一清二楚。
“这话真对。”她就科洛索夫的一句评语说,接着按了按床边的电铃。
这时医生站起身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出去,仿佛是这个家里的人一样。索菲娅·瓦西里耶芙娜公爵夫人边说话边目送他出去。
“菲利浦,请您把这块窗帘放下来。”听到铃声的召唤,一个模样很帅的侍仆走进来,公爵夫人用眼睛向他示意那块窗帘说。
“不,不管您怎么说,这出戏中总有点神秘的地方,没有神秘就没有诗意。”她说,同时用一只黑眼睛烦恼地追踪着那个正在放窗帘的侍仆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