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发现讲话很快活。在这异国他乡,他一直都非常孤独,实际上比他主观感觉到的更孤独。对于那些小小的怠慢,如果有人问到他,他会自傲地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不值一提的事,但实际上他耿耿于怀。他的自尊心一次次地受到伤害,他几乎都不习惯再保持自傲了。可现在,源坐下来,对那个白人小伙子讲他种族的光荣,讲他的家庭以及他的民族,这使他自己感到慰藉。吉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奇,源听到他非常自卑地说:“你一定觉得我们看上去很穷——你是个司令的儿子——有那么多仆人——我想请你夏天到我家去玩,但又有些不敢,因为你过去是那么富裕。”吉姆的表情和话语像某种药膏,医治着源所有的创伤。
源彬彬有礼地向吉姆表示谢意,很客气地说:“我相信你父亲的房子对我说来一定很大,很舒适!”源带着快意啜饮着吉姆的羡慕。
但在这场谈话中,源并不察觉自己心中有颗秘密的种子。他在心中把祖国看成他所描绘的那副样子。他忘了自己曾经憎恨王虎的一切战斗和他那些充满贪欲的士兵,而把他想象成一个伟大崇高、运筹帷幄的将军。他忘了那个鄙陋的小村,王龙曾在那儿生活、挨饿,用劳动和计谋挣扎奋斗。他只记得童年时镇上那座大房子里的许多院子,那是他祖父造的。他甚至忘了狭小破旧的土坯屋和成千上万像土坯屋一样的房子。它们都是用土坯垒成,顶上盖着稻草,庇护着穷苦的人们,有时也庇护着牲畜。他只清楚地记得那座海边的大城市,它拥有巨大的财富和许多游乐场。因此当吉姆问“你们有我们这样的汽车吗?”或“你们有我们这样的建筑吗?”时,源会很简单地答道:“是的,这一切我们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