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心里,力群先生应该是个洋派人物,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学版画的青年都应该比较洋派。老先生一穿上中山装便更像是老干部,但我更喜欢老先生是艺术家。再有一次去,我在路上买了两只蝈蝈,一只铁蝈蝈,一只绿蝈蝈,我要送力群先生一只,先生高兴起来,非要那只绿的,说还是绿的好看嘛。先生说他就是要看颜色,叫得好听不好听在其次。记不得是一盆什么花了,像是君子兰,开着胡萝卜颜色的花,就摆在力群先生平时落座的后边。我对力群先生说我不喜欢君子兰,先生掉过脸看看,说名字好听嘛,我说胡萝卜颜色,先生就又笑起来。
再一次去力群先生家,老先生正在忙,已经快九十岁了吧,他说他这几天正在给上海博物馆刻板子。我听了吓一跳,这么大岁数还刻什么板子?力群先生拉我上楼,楼上是先生的工作室,一般人很少上去,先生也不会请他们去。工作室的那张大桌子上都是大大小小刻好或没有刻的枣木板。从小看版画,但我从来没想到版画的原板会这么小。力群先生又笑了起来,声音很尖,说当年这些版画是要在报纸上发表的,大了哪里成。这真是让我感动。上海博物馆那边请力群先生把他过去刻的版画作品都重刻一遍以收做馆藏。我坐在那里一块一块地看,看到了许多我熟悉已久的版画作品。力群先生岁数那么大了,居然还在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