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了晴朗的新宿站,车厢被夕阳那红红的光亮浸满。圭介刚刚下车就被闷热的空气惊到了。山里的疗养院总是凉爽得令人心旷神怡,而现在都没有了。他在月台上的人流中穿梭,看见很多人聚集在布告前,于是若无其事地驻足在了那里。布告上刊登了一个消息,说他刚刚搭乘的那列中央线的火车部分停止。认真一瞧,竟是他方才坐的那一辆车经过某个山谷后,一座铁桥坍塌了,下一辆列车只能停在暴风雨里艰难地坚持。
看到这条消息后,圭介表现出一副“不过尔尔”的样子,怀揣着一份与众不同的心情,再一次回到月台的人流之中。他认为,在这人群之中,只有自己的心满载着一种别样的情感,这份情感在山谷里时就有了,跟现在的自己一路来到这里。圭介边想边朝着前面走,甚至觉得自己略带些许悲壮。可惜的是他不能想到更深一层的事实——他浑然不知,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愫,实际上是生命伫立在死亡线上时所能感受到的忐忑。
那一日,黑川圭介很不想直接回去大森的家里。他一个人在新宿的一家餐厅吃过饭,又去了另外一家细细地品茶,这才从银座出来,在晚上的人流之中徘徊。将近四十年的记忆里,他应该是第一次这么做。在这其中他偶尔会想:自己不在家期间,母亲定是满心不安地等着自己回来。然后转念一想,他故意拖延回家的时间,好像是想要让母亲久久等待自己回家的身影多在自己脑海中停留一阵一样。他禁不住慨叹:自己从前竟然能在一个寂寞无聊的家里和母亲将就了如此之久。菜穗子的眼神此刻依旧紧紧地跟随着自己,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焦躁。只是,那条偶尔会在他脑海里浮现的生与死的绒毯,一次不如一次清晰。他逐渐觉得自己和走在自己周围的其他人并无差别,最后终于察觉到,这种感觉是这些时日积攒下来的疲惫导致的。他认为自己像是被一种力量推着走,但又无能为力。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圭介终于前往大森的家。他这才惊奇地觉察出,自己正前往母亲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