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厚”喻人,主要指的是包容蕴蓄、诚挚笃定和一种深沉的韧劲。
《易经》有坤卦,其《大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德之厚,以其能载物。《史记·高祖本纪》中刘邦说:“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论语》中曾子有一段著名的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弘”为广大,“毅”为强忍,说的也是包容、诚挚和韧劲。“弘”而“毅”,则近于厚,则足以“载物”,足以任重致远,足以有所为而无大过。
以“厚”言艺,风格追求上的“厚重”“浑厚”似乎易于领会,但首先必须鉴别真“厚”与 伪“厚”,厚不是粗大,不是痴重,不是浑浊,不是臃肿。袁枚《随园诗话》卷二中提到“作诗不可不辨者,……厚重之与笨滞也,纵横之与杂乱也,亦似是而非”。
南宋 萧照 关山行旅图
依笔者的理解,“厚”,在本质上,是创作者所具备的一种调和融通与变化出奇的能力。
书画重用笔。绘画的“骨法用笔”,书法的“笔贵中锋”,皆为千古不易之理。然用笔之奥妙在调锋,也就是对笔锋的调节和变化,简而言之,一曰“拢得住”,一曰“铺得开”。“拢得住”即为调和缓冲,“铺得开”方能变化出奇。古人缘何讲“笔贵中锋”而非“笔笔中锋”?若是要求笔锋始终保持垂直于纸面,拘泥刻板,谈何艺术?中锋之关键,是对笔锋趋向的调节驾驭,随时随处让笔锋从各种偏侧或散乱状态回复到最佳状态,然后再向四面八方出发,从而令笔势“循环超忽”,用之不竭,动而愈出。中锋说到底是一种动态平衡能力,具备了这种能力,在用笔上才能做到收纵有度,进退自如,“动如脱兔,静如处子”。然而这种能力的养成,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一个渐进的锤炼过程。所谓笔力之“厚”,也正在此处。